海棠
一场雨润,乍暖还寒。海棠花,终是开了。清风园一角,花枝繁繁富富,花朵密密匝匝,默默地绽放着,引人时不时瞟上几眼。
海棠,是花中最美的名字。叫海棠的姑娘,丑不到哪去,脸盘端庄,性格贤淑温顺。人们钟爱海棠,无不是爱其表,赞其品,表里如一,形神兼备。
对海棠的最初印象,是美好的,缘于元好问的一首诗。“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诗的题目是《同儿辈赋未开海棠》,诗中寓意不言自明。诗贵含蓄,元好问借海棠劝谕子女,显然是诗家高手。诗人对海棠花体察入微,懂海棠花的脾性,理解海棠花,算是海棠的知己。在他眼里,海棠花如小家碧玉,千般娇羞,万般风情,自重自爱,自怜自美。
初识海棠,在乡下一所初中教书。那时年轻,对世间美的事物多了些留意,花花草草,只要能装点生活,皆不厌弃。有一年,教学楼前新辟了花圃,植下不少花草,其中就有海棠。花开时节,修长的枝条上,挤满了花朵,不是暗红,也不是大红,而是红里透着微黄,是那种诱人的红。同事近前拍照,我也凑热闹,不是同海棠合影,只是为它留下美丽瞬间。
那年早春,独自一人在校值班。海棠鼓起一树花苞,好像是为我开。个个丰满润泽,透着旺盛的青春活力。兴之所至,凑了首绝句,大意已经忘记,总之是赞它的娇艳。满园萧条,海棠却先知先觉,用红红的小蕾报告春的消息。那时,我一定想到了元好问,更想到了他那首咏海棠的名作。
海棠越来越多,不再是稀有花木。确山有几处海棠值得观赏,乐山大道的绿化带上,带状公园的海棠园,都是赏海棠花的好去处。
海棠种植面积最大,最具规模、最值得欣赏的地方当数西平县城。
西平人是有智慧的,主政者着眼长远,大笔一挥,竟绘出一幅海棠长卷。海棠是西平县的市花,洪河两岸,主要街道两侧,触目皆是海棠。海棠花开,城里城外,是花的世界,粉红如云,氤氲起伏,楼房像浮在云霞里,车辆在粉红的云雾里穿梭,行人在粉红的溪流里来往。县城不像是闹市,更像是世外桃源。
去西平看花的游客自然很多。每年三月中下旬,他们从四面八方云集西平,不为别的,就为了约会海棠。我也去过两三次,与海棠花有过亲密接触。置身期间,人不再是人,好像也变成了花。那些沉醉其中的女客,哪个都秒变一株海棠,移动的海棠。她们移步轻柔,笑颜如花,当然是海棠花。那一年,陶醉于西平的海棠园,粉墙叠加黛瓦,雕镂镶嵌隔墙,仿古的建筑,青翠的修竹,配以高高低低的海棠,临水照影,恍如仙界。化用易安的词句:引入海棠深处,沉醉不知归路;知否,知否,多想园中小住。
春分过后,海棠花盛开,油菜花也不甘寂寞,肆意铺展着金黄,有点张杨,不像海棠内敛。海棠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打苞,红腮,启丹唇,绽笑颜。油菜花成了海棠花的背景,更衬托出海棠的高雅娇贵。
海棠素有“国艳”之誉,有“花中仙子”“花贵妃”的美称。风疏雨骤的夜晚,待字闺中的才女李清照,宿酒未消,心挂海棠:“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痴情的陆游,对唐婉念念不忘,对海棠也心心念念:“为爱名花抵死狂,只愁风日损红芳。绿章夜奏通明殿,乞借春阴护海棠。”杨万里赞它“春色都将付海棠”,洪适夸它“风催蜀锦裁”,邹浩誉它“一种风流似西蜀”,黄庚赏它的色泽“脸晕轻红酒力微”。张侃把它与梅花相提并论:“春讯不应梅占断,风流犹有海棠花。”一种美丽的花,叫了好听的名字,催生诗意的联想,引得诗人们竞相吟咏,留下几多风流佳句。
红颜易老,娇花易谢。海棠深谙此理,故意耐着性子,把花苞延长了再延长,终是抵不过春色浩荡的诱惑,只得亮相于该亮相的时候,展一段枝上锦绣,诉不尽花间风流。
花开自开,有约请来。花开堪赏直须赏,莫待无花空折枝。古人善意提醒,不要忘了。“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风流才子唐伯虎尚且如此,何况我们这些俗人,怎抵得海棠花的诱惑?抵不过海棠的诱惑,因为它秀外慧中、清新脱俗、怀德自重、不为欲惑。(确山县纪委监委 朱国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