剜铲里的春天

剜铲似乎是河南人在春日里的社交利器，在万物复苏、惠风和畅的茶余饭后，一句“挖野菜不”的吸引力绝不亚于超市宣传免费送鸡蛋的诱惑，一个朋友就曾笑称自己跟同事关系突飞猛进的契机是交流挖野菜的技巧。一把剜铲，一个塑料袋，就足以让河南人挖掘整个春天。

雨后初霁是挖野菜的最佳时机，伴随着天气放晴，地里大部分水汽蒸发不至于让人一脚踩下去拔出两腿泥，而比起终日在太阳照射下略微发硬的土地，这时的土质由于春雨的滋润也更为松软，方便剜铲掘进地里发力。河南的野菜总是生长在非常善解人意的地方，荒坡上，树林里，不至于人迹罕至但寻起来也别有几分野趣，一些长势旺盛的地方总会在人们口口相传中被捷足先登者们一挖而空，令后来者们扼腕叹息。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河南人，从围观人挖野菜到成为动手挖野菜的人，直到去年我才亲身体会到挖野菜的妙处且一发不可收，原来人在吃过猪肉之后就不再甘心只看猪跑。挖野菜看似简单，实则是技术活，一只手把住野菜叶，另一只手握着剜铲松土，这一过程须得绕着叶子四周收着力用些巧劲儿，再慢慢将野菜连根带出，否则一味的用蛮力稍有不慎就会掘断土里的根须，最后挖出来的只是徒有地表的菜叶子而已。不过不管新手、老手，只要带着剜铲出门，最后总会有所收获。

徜徉在一望无际的绿色里，走走停停，俯仰天地之大，触摸春的气息，总会让人暂时忘记俗世的烦扰。没有什么比在不冷不热、春光和煦的日子里挖野菜更惬意熨帖的事了。躬身野外，在剜铲挥舞间，河南人刻在基因里对土地最原始的热爱仿佛被瞬间激发。一株株野菜，是土地的馈赠，是春天的宝藏，更是劳动的收获。可挖野菜不仅仅是在劳动，又何尝不算踏春和寻宝?

荠菜、面条菜、茵陈、黄花苗，面对春日里剜铲下种类繁多的野菜，甭管是什么菜，河南人都只最中意一种吃法——蒸。河南的蒸野菜，既是主食，也是菜品。新鲜的野菜择洗干净后，加入适量面粉拌匀蒸熟，既保留了野菜本身的鲜美，在淋上小磨香油调和的蒜汁后又另具风味。一碗合格的蒸野菜应当是松散而不失筋道的，作为河南大席的保留菜目，蒸野菜工序看似简单，但实则大有门道，面粉加多少，何时加，蒸锅的火候怎么控制，这些都会影响最后野菜出锅时的口感，我家春天的餐桌上就会时不时出现菜面黏糊在一起的“残次品”，不过好在吃进肚子里是一样的。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孕育一方饮食文化。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蒸野菜是足以果腹的救命菜。在喜乐丰足的今天，蒸野菜是饮食习惯的传承，是对春天的欢迎。一望无际的平原养育了朴实勤劳的中原儿女，也造就了河南扎实顶饱的饮食文化。给河南人一把剜铲，我们就能挖掘整个春天；给河南人一袋面粉，我们也能蒸出整个春天。挖野菜，蒸野菜，把春天的味道留在饭桌上，留在唇齿间，这便是独属于河南人的浪漫与烟火气。（泌阳县纪委监委  石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