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饺

　　艾民踏进村口，夕阳挂在山头。娘在老槐树下站着，像一截干枯的黑树桩。

　　老槐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不摇不摆。娘的白发像冬日的太阳，却灼疼了艾民的眼睛。

　　娘拍拍两手面粉，颤巍巍地向儿子迎过去。

　　艾民紧跑几步上前，把娘的胳膊搀得紧紧的。“娘啊，我回来陪您吃顿饭。走，咱回家包饺子。”艾民把“回家”和“饺子”咬得格外重。这句话一出口，暖意刹那间弥漫了艾民的心头。

　　“走，回家包饺子！”娘的脸上褶子一根根跳跃着，浑浊的双眼迸发出一丝亮光。

　　厨房还是那个青砖黛瓦的小厨房，长年烟熏火燎，墙缝已经分辨不清。艾民放下给娘买的礼物，洗了手，在案板旁坐下来。

　　一个个面团被艾民一下下按扁，饺子皮一圈圈变大，变薄，然后聚为一摞。

　　“你擀饺子皮还是恁熟练。”娘夸奖道。

　　“这还不是跟娘学的？爹走得早，您一个人拉扯我们不容易，我不帮娘谁帮哩。”艾民说，“今年全县脱贫摘帽是头等大事，忙得很，节假日不休息，陪娘的时间太少。”艾民的鼻子似乎有些酸涩。

　　“娘知道你忙，忙的是政府的大事，也是咱老百姓的事，娘不怪你。”

　　“年终将近，全县的脱贫攻坚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是镇里的纪委书记，很多事都得亲自督办，走不开。”艾民的眼角分明挂着一滴泪，缓缓下滑。

　　“你今儿个咋有时间回来了？会不会耽误工作？”娘开始担心起来，包饺子的速度明显加快。

　　“原本回不来的，今天起个大早儿把工作处理好，我才挤时间回来看娘。再说今天是冬至，我想吃娘包的饺子。”艾民的声音有点怪异，不像平时安排工作或在警示教育大会上讲话那么流畅。

　　娘“哦”了一声。

　　水烧开了，掀开锅盖，蒸汽直冲黑黢黢的屋顶。

　　饺子入锅，一只只急慌慌沉到水底。劈柴火，烧得正旺。

　　饺子四沉四滚，可以出锅了。娘用捞笊给儿子盛了堆尖一海碗。

　　饺子猪肉馅，满口流香，咸淡合适。艾民吃着，夸娘的厨艺好。

　　突然，艾民的手机响了。接着，有汽车停在院门前。

　　“镇里有急事，我得赶紧过去，忙完了再回来陪您。”艾民放下半碗水饺对娘说，喉咙硬硬的，转身走出院门，匆匆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去忙吧，不用挂念娘。”

　　倒车，急速调转车头。

　　艾民向娘挥挥手。轿车绝尘而去。

　　暮色苍茫。兀立的老槐树下，站着白发苍苍的娘……

　　（确山县纪委监委 朱国喜）